全世界下雨

Secretly.Greatly

亲爱的海镇,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寒冬。我把要穿得很厚重的时节一律归类到冬天里,这个冬天就长达惊人的六个多月。又阴又湿又冷的这半年让人提不起劲儿,在头昏脑涨的困顿中停滞不前。好在总会放晴的,春天总会来的。我不知道琵琶角的春天是什么样子,不过海边多少都有点共性,总是大风赶来驱散乌云。风是那么大啊,迢迢地从海面上一路威武无挡,长风浩荡。在琵琶角能看见大风大太阳里的浪涛吗?是不是也和我这里一样,一行一行,一列一列,千层浪,千堆雪,声势浩大从天边席卷而来。阳光要是像今天这样无遮无挡透亮炽烈得惊人,你或许会觉得“雪”这个形容给海浪是不太恰当的。那分明是水晶,是琉璃,是碎钻,是比雪坚固得多锋利得多的通透之物。海面也碎成一片一片,那种比天空更深沉更坚硬的蓝闪着龙鳞般的银光,碎掉,堆砌,被风推向岸边。它们分明是在飞速前进着,凝神看去又仿佛完全静止,海的碎片连形状都不曾改变,只是阳光时刻变换着角度,折射出一望无际令人叹为观止的光芒。它们从不柔顺,永远野性难驯,生长在海边的人从来不会试图降服这些生猛无畏的巨兽。沙滩的形成就是最好的证据。千百万年前的石头被海的力量打磨成细沙,一点一点堆积成平阔的沙滩。当你把光脚踩进那绵软细腻的沙子里,你绝不会想到这细密的沙子跟远处巨大嶙峋的礁石实质上是同类。我想琵琶角的地势一定很凶险,礁石尚未被海驯化,仍树立着森森的尖刃,对所有外来物种一律是针锋相对的姿态。就像你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,你周围的大人和孩子,永远炸起浑身的刺,不眠不休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仇敌。我猜想,或许你和他们会有一点点不一样。当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,终日和假想的敌人殊死搏斗拼命苦练的间隙,你也会在这样一个偶尔阳光明媚的大风天里抬起头来,看看亮得刺眼的海,蓝得透明的天空,鲜嫩得要降下一场绿色小雨的新生叶子,暗自赞叹一声,啊,大概活着也许是一件还不错的事。或许在灿烂得令人咋舌的阳光里,那个你惦念着的人也正抬起头来,眯着眼望向远处与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景,有那么极偶然的一瞬间,想起了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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